戊戌年四月二十日子时

天干地支的轮回里，戊戌总被视作土气极盛的年份。四月逢巳火，地支配午马，子时却属水。土遇水火相激，乍看矛盾，偏偏暗合《易》中“革卦”之象。古人说“革言三就”，变革总需反复磨合——这日子时辰的碰撞，倒像提前埋下某种伏笔。

翻检旧籍，四月二十原非特殊节庆。倒是农谚有载：“谷雨三朝看牡丹，立夏十日见青梅。”春末夏初的节点，万物从萌发转向繁茂。子时的水气浸润大地，田垄间或许能听见稻秧拔节的微响。农人枕着犁耙入梦，浑然不知星斗正以紫微垣为中心缓缓西移。

钦天监的老簿子记着，这日值神为天德。星官们偏爱用黄道十二宫对应人间百态，天德主福德，偏遇月厌凶煞同现。择日师们怕要皱眉——吉凶参半的时辰，祭祀嫌冲，嫁娶恐妨，连动土都得掂量再三。倒是江湖术士抚掌而笑：阴阳相搏，恰是卜卦问事的绝佳时机。

旧时孩童多在此时听老人讲古。说某年戊戌，黄河鲤鱼跳过龙门，鳞片化作金箔飘落岸旁。又说四月二十子时出生的孩子，命带三合水局，若遇火土相济，必成栋梁。传说真假难辨，但生辰八字的讲究，倒真让不少人家掐着时辰请产婆。

道观里的铜壶滴漏指向子正，守夜道士突然搁下《黄庭经》。檐角铜铃无风自动，惊起枝头夜枭。他盯着香炉里忽明忽暗的檀香，想起师祖说过“地发杀机，龙蛇起陆”。戊戌土重本易滞塞，水火交攻的时辰，怕要应了某些变数。

江南某藏书楼残卷记载，明代某戊戌年四月二十，有书生夜宿荒寺。子时见窗外白影掠过，晨起发现墙垣题着半阕《鹊桥仙》。墨迹未干，平仄却暗合十年后乡试考题。这类志怪故事总爱附会特殊时辰，倒为冷僻干支添了神秘注脚。

更夫敲完三遍梆子，深巷传来断续犬吠。打铁铺的老李头揉着酸疼的膀子，把最后块生铁扔进炉膛。火星子噼啪炸开的瞬间，他恍惚看见铁水凝成骏马形状——戌狗逢午马，这戊戌年的四月二十子时，注定在凡俗烟火里悄然流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