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暗涌：1968年七月十四日夜

戊申年己未月乙酉日，子时。干支历法里这一串符号，藏着六十甲子轮回的韵律。古人观天象择吉凶，总爱在交错的地支中寻找蛛丝马迹——申猴遇酉鸡，金气相冲；未土埋乙木，藤蔓难伸。若按《协纪辨方书》里的说法，这日子坐"大耗"，怕是要折腾些时日。

那天深夜的星斗特别亮。紫微垣里天机星忽明忽暗，钦天监的老簿子记着："荧惑守心，客星犯斗"。占星家们后来翻烂了《开元占经》，争论那颗划过北天的异星到底是灾是瑞。有人说是蚩尤旗，主兵祸；有人咬定是周伯星，兆太平。

节气刚过小暑，蝉在树上叫得撕心裂肺。田间老汉叼着旱烟杆嘀咕："未月土旺，偏逢申年泄气，这庄稼怕是要旱。"祠堂里的铜壶滴漏声格外清脆，守夜人盯着刻度线，突然想起《焦氏易林》里那句"金铁相击，必有兵革"。

南方某座书院残存的笔记里，留着当夜山长的批注："酉时为闭，子时为开，阴阳交泰之际最易生变。"他案头的《皇极经世》翻在"午会第七运"，朱砂圈着邵雍推演的世运转折点。谁也没料到，三天后藏书楼会腾起冲天火光。

卦摊前的瞎子突然扯断三枚铜钱的红绳。离卦变明夷，火入地中。他摸着裂纹喃喃："朱雀折翼，文书有厄。"几个穿短褂的学徒缩着脖子溜走，怀里揣着刚刻好的木活字——后来这些字模在运河里泡了整整三个月。

道观里的晨钟比往常早响半刻。值殿道士说子时打坐时香炉无故迸裂，香灰在蒲团上洒出个"离"卦。住持翻着《云笈七签》直摇头，最后只吩咐多备三担灯油。后山竹林无风自动，惊起二十一只夜枭。

更夫敲完三遍梆子，发现东南角的灯笼全灭了。青石板上凝着露水，月光把树影拉得老长，像谁用墨笔在写狂草。瓦当滴下的水珠砸中铜盆，叮叮咚咚响到东方泛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