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八年的正月二十六子时

夜色裹着寒气渗入窗棂，远处传来断续的更鼓声。正月末的月光稀薄，像被冻住的银屑撒在阶前。这个时辰，老辈人总念叨“子不过三”，指的是子时天地混沌，阴阳未分。若翻开《协纪辨方书》，能瞧见古人将子时前半划归前日，后半归于次日——时间的裂隙，倒成了占验吉凶的微妙节点。

灶台上的香灰积了半指厚。北方某些村落至今保留着“祭白虎”旧俗，正月廿六恰是白虎星君巡游之日。乡民会在门槛撒盐米，用红纸剪虎形悬于梁下。这般举动与《开元占经》所言“白虎主刑杀”呼应，透着对无常的敬畏。有位走街串巷的卦师曾告诉我，子时占得坎卦，须防木器之伤，想来与白虎凶煞的传说暗合。

茶盏里的水早凉了。翻检古籍发现，明代《三命通会》特别标注正月丙火逢壬水，若生辰落在子时，命盘易现“火入水乡”之相。这种命格的人多早年坎坷，但逢寅午戌年运数陡转。隔壁染坊张掌柜便是寅年发迹，如今倒爱拿八字说事，逢人便讲“水火既济”的玄妙。

竹筒里的蓍草突然断了两根。夜占最忌器物损毁，偏巧在摇卦时发生。想起《焦氏易林》里“金车玉轮，破而不全”的卦辞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龟甲裂纹。风从门缝挤进来，油灯火苗猛晃了几下。三枚铜钱落地，竟叠成罕见的“两阴夹阳”之势——这分明是遁卦初九的“遁尾厉”。

瓦当上的霜开始化了。子时将尽，梆子声比先前清晰许多。推开半扇窗，见东天泛起蟹壳青。占卜结果注定没告诉求卦人。有些事像未揭封的黄历，提前窥看反而失了应对的机缘。檐角铁马叮咚一响，惊飞了蜷在窝里的麻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