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零零零年清明前夕的申时

农历庚辰年二月廿七，公历四月一日午后四点。干支历法里，这个时辰嵌套着三重矛盾：年柱庚辰金土相生却暗藏刑冲，月令己卯土木相克又带合化，日主甲子水木相滋却逢申时截脚。黄历上写着"宜沐浴、扫舍"，可偏偏夹在惊蛰与清明之间，地气涌动得厉害。

有人翻出《协纪辨方书》，指着申时的"天刑"黑道嘀咕。申金劈甲木，壬水漫子水，这日子乍看凶险，但甲木坐子为败地，反而压住了锋芒。懂风水的老人眯眼掐算："申子辰三合水局成了，这是暗藏转机的时辰。"

西洋历法的愚人节撞上东方时辰的驿马星，倒生出奇妙的呼应。古时驿马主奔波变动，申时又属膀胱经当令，该排浊纳新的时候。占星盘上月亮正在天蝎宫尾度，与土星形成六分相位——希腊占星师会说这是破除旧习的契机，可中国择日师更在意紫白飞星：四绿入中宫，文曲星犯煞。

那天申时的光线很特别。春分刚过十二天，太阳黄经接近白羊宫15度，北纬30度的日影斜得刚好能穿透雕花窗棂。若在江南老宅，这个时辰的光斑会爬过第三块方砖，照在祖宗牌位右侧第二层。不过这些地理细节，《玉匣记》里可没记载。

奇门遁甲起局显示，此时阴遁四局值使落震宫。天芮星带着死门，表面看主病灾，可地盘丁奇透出，暗合"柳暗花明"的格局。邵雍《皇极经世》推演到2000年，正对应姤卦初爻动——"系于金柅，贞吉"，像被铜器绊住脚，反而得了安稳。

茶盏里的叶片竖起来三次。福建茶农说这是贵人将至的征兆，潮汕老者却皱眉："申时茶立，主口舌。"厨房飘来艾草混着陈醋的味道，不知谁家在熏五月节剩下的苍术。晾衣绳上的蓝布衫突然掉落，邻居阿婆念叨着要剪红布条压惊。

道观里的签筒晌午就收起来了。值殿道士指着日晷影子："申时三刻不问卜。"可偏有香客踩着四点整进来，抽中第三十八签"渭水访贤"。签文墨迹未干，解签的纸条却被穿堂风吹走了。供桌上的烛火猛地窜高，在吕祖像脸上投出跳动的光影。

旧书摊的《三命通会》翻到甲子日壬申时那页，书页角卷着，不知被多少人摩挲过。批命案例里有个相似的八字，批注却自相矛盾：前半段说"木盛金衰，恐伤筋骨"，后半截补了句"申子辰全，化险为夷"。书贩啐了口茶末："尽信书不如无书。"

镇西铁匠铺传来打铜声。老师傅每挥三锤就停一下，暗合申时三刻的更漏节奏。烧红的铁块浸入井水，白雾腾起丈余高。路过孩童数着雾气里的彩虹，老妇人急忙拽走孙儿："申时水汽带煞，莫冲了眼睛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