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子年五月初六的时空切片
- 月牙琴
- baziwang
- 2025-05-23 08:29:00
翻开泛黄的老黄历,甲子总被视作轮回的起点。天干与地支首尾相衔,木气初萌,万物始发。五月初六,芒种刚过,南风裹着稻穗的腥甜掠过田埂,农人赤脚踩过水渠,泥浆从趾缝间渗出。这日子不算节庆,却藏着微妙的变化——夏至未至,阳气渐盛,蝉蜕还挂在槐树枝头,蝌蚪的尾巴却已消失殆尽。
辰时的露水最耐琢磨。东方青龙七宿刚褪去夜色的残影,七点到九点的光景里,炊烟总比别时更直。灶膛里柴火噼啪炸响,蒸笼腾起的水雾漫过窗棂,在青瓦檐角凝成细珠。老人家常说这时辰出生的人骨节硬,眉眼间带三分倔,倒未必是迷信,或许与昼夜交替时的天地气机有关。
蓍草茎在龟甲上划出裂痕,占卜师眯着眼辨认纹路。甲子属鼠,纳音海中金,五月初六得巽卦主事。风入松林的卦象,暗喻变数潜藏。若是辰时问卦,第三爻动,爻辞提醒“进退利武人之贞”。古人打仗选时辰,商贾定契约,嫁娶择吉日,背后都绕着这套时间经纬打转。
药铺掌柜这天总要晒艾草。五月初的艾叶尚未长老,叶背白绒如霜,铺在竹匾里像摊开一匹绿绸。辰时的日头不毒,正好逼出草茎里的辛香。隔壁茶楼的说书先生摇着折扇,正讲到伍子胥过昭关,一夜白头的桥段引得堂客们唏嘘——甲子生的豪杰,似乎总逃不开命数里的急迫感。
私塾窗下,蒙童蘸墨写下“甲”字的篆体。横平竖直间藏着东方苍龙的意象,先生戒尺敲打桌角:“记住,甲者,拆也,阳气冲破甲壳之意。”砚台里的墨汁泛着青光,纸页被穿堂风吹得哗啦响,廊下燕子掠过晾衣竿,翅尖扫落一串水珠。
茶汤滚过三巡,巷尾棋摊杀得正酣。执黑的老者忽然停手,盯着榧木棋盘沉吟:“今日这局,像极了辰时的天象。”围观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云层正从东边推过来,阳光在云隙里忽明忽暗。石板路上的苔藓吸饱水汽,泛出油亮的光泽,蚂蚁排成长队往墙根搬运麦粒。
铁匠铺传来叮当声,火星溅到潮湿的泥地上,转瞬熄灭。新打的镰刀淬过水,刃口泛着幽幽的蓝。老板娘倚着门框剥蚕豆,指甲盖染成凤仙花的淡红,竹筛里的豆粒蹦跳着,有几颗滚进排水沟,被觅食的麻雀啄了去。